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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听到父亲这样说,微微睁大眼睛困惑地看向外祖,似是再一次不信慈祥的外祖会做出那事。
柳孟炎被何循挑拨的多了,并不急着辩解,只拉着小公子的手,心平气和地说道:“你与你母亲就跟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你说,我这样疼你,是会对你母亲不好的人吗?”
小公子眼睛忽闪忽闪的,忽地狡黠地一笑,扑在柳孟炎膝上,仰着一张粉嫩的小脸,笑嘻嘻地说道:“外祖最疼母亲了,听说外祖给了母亲一炕洞的嫁妆,如玉也要。”
柳孟炎年老之后看淡了许多事,心气平和许多,便是对着同样老朽的柳仲寒,闲来无事兄弟两人也能似吵非吵地争辩一番早年的是非,若是喝多了酒,便是兄弟两人抱头痛哭闹着要去找柳仲寒流落在外孩儿的事也是有的。但柳孟炎并未将万事看淡,如今他一把老骨头,聊以慰藉的就只剩下一个狡猾的外孙女,还有密室里锁着的一堆这辈子也花用不出去的金银。听小公子开口要嫁妆,柳孟炎一双老谋深算的眸子便看向何循,果然瞧见何循对小公子挤眼睛,立时便忍不住咬牙切齿,松垮的面皮因咬牙微微扯平了一些,随后又皱成一团。
“小公子,外祖舍不得你出嫁,一听说你要出嫁了,外祖的心啊,就……”说着话,柳孟炎哽咽住,伸手握拳微微锤着自己衰老的胸腔,老眼红成一片,眼眶里又盈满了泪水,似是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
小公子虽十分狡黠,但毕竟年幼,被何循教唆着说出要一炕洞的嫁妆后,瞧见疼爱自己的外祖泫然欲泣,一时间玲珑的鼻子里酸酸的,也似要哭泣一般。
何循眼皮跳个不停,暗道柳孟炎早先还说最疼的就是小公子,如今一提银子,竟然老脸也不要,就对个小孩儿使出苦肉计。
“小公子,你且去寻你母亲、小舅妈去。”何循说着话,微微耷拉着肩膀,鼻子里哧了一声,手上将帕子递过去。
柳孟炎拧着不肯接帕子,有始有终地哽咽了一声,待小公子的身影完全没了,才止住呜咽,清了清嗓子。
何循嘟嚷道:“岳父,你至于嘛。何家还能少了小公子的嫁妆?”说着,心想柳孟炎定是要将银子留给柳清风了,可怜他只有三子一女,这女儿还被柳孟炎夺了去,最气的是,柳孟炎仗着年纪大,嘴里说着小公子养在他身边就跟柳檀云陪在他身边一样,实际上一提起银子,柳孟炎就连外孙女都忘了。
柳孟炎不接何循这话,只说道:“费而隐登基才一年,这里里外外多少事要打理,你好歹帮着他一些,怎地成日里这样游手好闲?还不到四十的人呢,想当初我四十的时候……”
“岳父四十的时候才得了清风吧?我跟岳父不一样,想我有了费而隐的时候才十几岁。”何循一边揭着柳孟炎少子嗣的伤疤,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柳孟炎皱着鼻子向外看,心知柳孟炎这是没瞧见小公子又寂寞了,“女婿我总是太上皇,再插手不好。万幸何家是齐头庄稼,早先撂下话这皇帝谁想当谁当,也没人敢出声。慕儿又是知足之人,有他帮着费而隐,何家里头是没人敢生出非分之想的。至于外头,是是非非总是难免的,云妮说的是,得放手时许放手,虽是做父母的,但哪有帮衬儿女一辈子的父母。”
柳孟炎听何循这般说,知道他们两口子有数,如今才接手皇权,有胆量做那龙椅的人少至又少,且何循也是将近四十的人,年富力强的日子顶多就只能再有二十年,二十年谋得皇位足够了,但若创建盛世,就未免太短暂了。虽说心里明白何循是个知礼的人,对小公子说那些话不过是想哄着小公子随着他回宫去。但柳孟炎就是不喜何循重提旧事挑拨他跟柳檀云、小公子,因此这会子,柳孟炎看出袖手在一旁坐着的何循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模样,便有意闭了眼睛装睡。
何循对柳孟炎的心思也算是了如指掌,想着柳檀云说过人老了就如顽童一般,于是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岳父,今时不同往日,小公子如今是公主,若总养在柳家总不是长久之计。再者说,清风也有两个女孩儿,比小公子要懂事多了……”早年,何循也疑心柳孟炎扣着小公子在身边是要留了做人质,如今天下安定,他不信柳孟炎还想留着小公子做人质。
柳孟炎闭着眼睛假寐不言语。
何循又劝道:“岳父,小公子这样久不在我们身边,若等她再大一些,兴许她会以为我与檀云……”正说着话,听到柳孟炎有意发出的鼾声,不由地皱紧眉头,心想柳孟炎果然如柳檀云所说,成了个厚脸皮的顽童,如今赖着他女儿不乐意还,倘若柳孟炎不乐意放小公子走,小公子跟柳孟炎祖孙情深,自是不乐意走的。心里思量着要如何劝说柳孟炎,一抬头,瞧见柳檀云过来,便点了点头,向外走去,留着柳檀云劝说柳孟炎。
柳檀云走进这卷棚下,瞧见这卷棚里还如柳老太爷在时种着许多的芙蓉花,听到柳孟炎发出的鼾声,才要叫柳孟炎别再装模作样就察觉出柳孟炎是真的睡着了,于是在一旁坐着,用手指着额头,等着柳孟炎醒来,瞧见柳孟炎袖子里的手臂露出半个圆圆的伤疤,便伸出手指去勾勒,瞧见柳孟炎眉头紧皱,暗想柳孟炎梦里梦到了什么。
柳檀云这般想着,那边厢睡梦里,柳孟炎就觉自己挣脱了这具腐朽的躯壳,成了一个似他又非他的人,梦里,身强体健的柳老太爷牵过一个斯文秀气的女子,对着他招手,说道:“孟炎,还不来见过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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