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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走南闯北的货郎,虽说如今世道有些变了,可骨子里还是改不了到处瞎转悠的性子。那年夏天,我为了抄近路,误打误撞进了黔东南一片连绵的大山。山里头岔路多,林木密得像墨汁,走着走着,天就擦黑了。正发愁没地方落脚,远远看见山坳里有片模糊的灯火,像是个村寨。
走近了才发现,这村子透着股说不出的怪。按说夏日傍晚,山里该是潮气森森,虫鸣四起,可这村子周围静得吓人,连个鸟叫都没有。更奇怪的是,村口那几棵合抱粗的老樟树,叶子居然蔫巴巴的,边缘都卷了边,像是被火烤过一样。空气里也没有山林该有的清新,反而弥漫着一股干燥的、类似灶膛里烧过头的草木灰味,吸进肺里都觉得发烫。
村口石碾子旁坐着个抽旱烟的老汉,满脸的皱纹深如刀刻,眼神浑浊,却又时不时透出一丝警惕。我上前问路借宿,他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才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话慢吞吞地说:“外乡人,这地方叫枯溪寨,可不是个好待的地方。你要是能走,就趁着天没全黑,往东边山梁走,那边有个过路小店。”
我看了看越来越沉的天色,又望了望黑黢黢的山路,苦笑道:“大爷,我这都走了一天了,实在是走不动了。您就行行好,让我借住一晚,明早天一亮我就走。”
老汉又沉默了半天,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最后才叹了口气:“罢了,看你也是个老实人。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夜里听见什么动静,千万别出去看,也别多问。尤其是……别往村西头那片老林子去。”
我连声道谢,跟着老汉进了村子。村子里的景象更让我心惊。家家户户的土墙上都裂着大口子,院子里的菜地干得能扬起尘土,别说绿油油的菜了,连杂草都枯黄得打卷。偶尔看到一两个村民,也都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见了我这个生人,也只是愣愣地看一眼,就低下头各忙各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老汉把我带到他家一间偏房,屋里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旧木箱。他给我倒了碗水,水是温的,喝起来带着股淡淡的土腥味。“外乡人,你叫我李老头就行。”他坐在床沿,又点上了一锅烟,“看你是个外路人,想必也不知道我们这枯溪寨的事。”
我趁机打听:“李大爷,我看这村子好像……挺旱的?这都夏天了,按说该是雨水多的时候啊。”
李老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凝重,他吧嗒烟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神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旱?何止是旱啊……这鬼天气,已经持续三年了。三年前,好好的一场雨都没有下过,溪水干了,井也枯了,地都裂得能塞进拳头。”
“三年?”我吃了一惊,“那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靠天?靠不住咯。”李老头苦笑一声,“一开始,我们还去山里头找水,后来连山涧都干了。再后来,就开始……出事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接着说:“我们这儿的老辈子人传下来一个说法,说是山里有旱魃,是魃鬼。这东西一出现,方圆百里就会大旱,赤地千里,庄稼绝收。它长得又矮又小,跟个五六岁的娃娃似的,可浑身都烧着火呢,靠近不得。模样……模样更是怪得吓人,青面獠牙,眼睛像两团鬼火,身上的皮肤干得像老树皮,还冒着热气。”
我的心不由得一紧,民间传说里的旱魃我也听过一些,但大多是些模糊的概念,像李老头这样说得如此具体,还带着切身体会的恐惧,却是第一次。
“一开始,我们谁也没往这上面想,只当是老天爷不下雨。直到……直到王老五家出事。”李老头的声音有些发颤,“王老五是个光棍,胆子大,那年大旱,村里人都快渴死了,他不信邪,说后山老林子深处有个隐秘的水潭,以前闹旱灾时救过村里人,他要去看看。”
“去了吗?”我忍不住追问。
“去了,天不亮就揣着水袋走了。”李老头的眼神变得空洞,“我们等了一天,没见他回来。第二天,他弟弟王老六着急了,约了几个年轻小伙一起去后山找。结果……结果在老林子边上那片洼地找到了他。”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格外狰狞:“我的个天爷啊……那哪里还是个人!整个人缩成一团,跟个烧焦的稻草人似的,皮肤黑黢黢的,全都干裂开来,眼睛瞪得溜圆,里面一点水分都没有,就像两个烧红的石子嵌在眼眶里。他身边的草啊,树啊,全都是枯死的,连地皮都被烤得焦黑!”
我听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这景象,简直比任何恐怖故事都要骇人。
“从那以后,村里就炸开了锅,老人们都说,是旱魃来了,是魃鬼现世了!”李老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带着哭腔,“从那以后,旱灾越来越重,而且……而且那东西好像还会动,还会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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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怎么害人?”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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