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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包下来。”王三秒说。
“你说啥?”陈老五像是没听清,把酒瓶举到眼前,对着光看了看,“你喝酒了?还是在城里被门夹了脑袋?包那荒地?”他指着望海坡,“那地,石头比土多,下雨就滑坡,种啥啥不长,你爷当年种了一辈子,也没敢说包百亩地——你有多少钱填这坑?”
王三秒没说话。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那是他攒了三年的血汗钱,八万块,不多,但够他赌一把。在贵阳搅拌站的最后一夜,他躺在漏风的宿舍里,听着外面装载机的轰鸣声,突然想起爷爷的玉米地。金黄的玉米穗子在风里晃,爷爷的腰弯成了九十度,手却稳稳地掰着玉米,三秒一个,比年轻人还快。那天他突然明白,自己在城里像粒沙子,风一吹就滚,而望海坡的土,攥在手里是实的。
“你爷知道了,能打断你的腿。”陈老五撇撇嘴,又灌了口酒,“我劝你,趁早回城里去,别在这瞎折腾。”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嘴里嘟囔着,“真是疯了,疯了……”
王三秒扛起塑料布卷,往王家寨走。路是土路,坑坑洼洼的,被牛车轧出两道深深的辙。路边的田埂上,偶尔能看见几个老人在拾柴,见了他,都停下手里的活打量,眼神里带着好奇。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个在城里当“班长”的后生,怎么回来了?
快到村口时,他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背着个竹筐,正往坡上挪。是爷爷。王满仓的背比三年前更弯了,几乎要贴到地上,竹筐里装着半筐刚割的猪草,压得他脚步踉跄。他头上还裹着那块蓝布头巾,边角磨得发白,是王三秒小时候就见过的那块。
“爷。”王三秒喊了一声。
王满仓猛地回过头,筐子差点掉在地上。他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人来,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怒气取代。“你咋回来了?”他把竹筐往地上一墩,声音劈了叉,“我不是让你在城里好好干活?回来干啥?”
“我回来了。”王三秒走过去,想接过竹筐,被爷爷一胳膊肘顶开。
“回来?”王满仓捡起地上的旱烟杆,烟杆是枣木的,被磨得油光锃亮,“回来喝西北风?还是回来啃土?”他指着望海坡,“你看那地,荒得都长树了,你回来种啥?种金子?”
“我想把望海坡的荒地包下来。”王三秒说。
“你说啥?”王满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提高了声音,“包那荒地?王三秒你长本事了是不是?在城里挣了俩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那地能种出啥?除了石头就是草!”他举起旱烟杆,作势要打,手却在半空停住了,烟杆抖得厉害,“你那点钱,是大风刮来的?扔在那地里,连个响都听不见!”
“爷,”王三秒看着爷爷花白的胡子,声音软了些,“我想试试。我在城里学了些新法子,说不定能行。”
“新法子?”王满仓冷笑一声,“能比老祖宗的法子管用?我种了一辈子地,还不知道那地的脾气?春分种玉米,得带羊粪;谷雨栽土豆,要垫松针;红豆得种在半阴坡——这些你懂?”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土从指缝里漏下去,“这土薄啊,三秒,养不住庄稼,也养不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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