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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臣妾后半夜赶来景仁宫侍疾,半路被大雨淋透了裙角。想着这般狼狈见皇后娘娘,实在有失规矩,便求剪秋姑姑借件常服更换。这衣裳,是剪秋姑姑亲手递到臣妾手里的啊!”冯若昭死死攥着衣摆,指尖冰凉得像浸了殿外的冷雨,心口的慌意一波压过一波,连声音都跟着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话音未落,剪秋才猛地回过神,脸色“唰”地褪尽血色,白得比榻上皇后的病容还要骇人。她膝行着跪爬上前,额头“咚咚”地往金砖上磕,声响在死寂的殿内撞得人耳膜发紧:“皇上饶命!奴婢早叮嘱过新来的小丫头缇丝,纯元皇后的遗物要单独收在东阁锦盒里,万万不可与娘娘的常服混放!可这丫头顽劣,偏不当回事,才闹出这般天大的错!奴婢记得,娘娘也有件云青色锦袍,样式与纯元皇后这件极像,只是领口绣纹是缠枝莲而非百合,想来是缇丝忙中看混了……求皇上开恩,饶过奴婢们这一次吧!”
皇帝的眉头稍稍舒展,可眼底的威严仍像结了冰,语气冷硬得不容置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不罚,你们怎会记牢菀菀遗物的分量!”他顿了顿,高声唤道:“来人!将缇丝拖下去杖责二十,即刻赶出宫去,贬为乞丐!剪秋,你便留在皇后身边侍疾将功补过,此后若皇后有半分差池,朕唯你是问!”
“奴婢谢皇上不杀之恩!”剪秋又重重磕了个头,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颤抖,“奴婢定拼尽全力伺候娘娘,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榻上的宜修始终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仿佛被病痛抽干了所有力气。唯有那搭在锦被上的手,在皇帝发怒时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像是被怒火燎到了一般。此刻听到“纯元皇后”四字,她藏在锦被下的指尖悄然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烛火在她眼睫下投下细碎的阴影,没人瞧见,那阴影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光——藏着经年累月的怨怼、不甘,还有一丝被戳中痛处的恐惧,快得像烛火的跳动,转瞬便隐没在昏暗里。
“至于你!”皇帝的目光骤然转向冯若昭,阴恻恻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沾满尘埃的物件,“就算此事非你有意,你也难辞其咎!把这身衣裳脱了,给朕到殿外跪上两个时辰,好好清醒清醒!”
站在一旁的年世兰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她何等聪慧,剪秋这番说辞刚出口,便看穿了其中的算计——什么缇丝,分明是皇后早备好的替死鬼!先前皇后想借“不敬先皇后”迁怒于她,不成便将后手转向了敬妃。那件云青色锦袍,看似是无意的错拿,实则狠而无心,不管是谁穿上,都要沦为这场阴谋的牺牲品。偏冯若昭倒霉,雨夜湿了裙角,这口黑锅便结结实实地扣在了她背上。
年世兰看着冯若昭颤抖着双手,一寸一寸解开衣领的盘扣。浅碧色的中衣从锦袍下露出来,单薄的布料在风雨声中轻轻晃动,像风中随时会折断的芦苇。苏培盛与江福海识趣地背过身,可殿内妃嫔们的目光,却像针一样扎在冯若昭身上。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先前因慌乱泛起的红晕荡然无存,整个人像被抽去了脊梁骨,连走路都轻飘飘的,头垂得快要抵到胸口,只想快点钻进殿外的雨幕里,避开这满殿的打量。
“皇上三思啊!”年世兰突然屈膝跪地,声音清脆又急切,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外头雨势这般大,湿寒刺骨,敬妃姐姐只穿了件中衣,若是跪上两个时辰,身子怕是要落下病根!不如请皇上开恩,饶过姐姐这一次——即便要罚,跪在暖阁里思过,也比在殿外被众奴才围观折辱的好。求皇上,给敬妃姐姐留几分颜面吧!”
她这话既点出了责罚的苛酷,又给足了皇帝台阶,连“颜面”二字,都暗合了帝王最看重的体面。殿内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皇帝脸上,连榻上的宜修,眼睫都轻轻颤了颤。
“是她丢尽了朕的颜面在先!”皇帝猛地一甩袖子,指着冯若昭怒吼,“菀菀的衣裳,也是她这个贱妇配穿在身上的么?简直辱没了朕的菀菀!”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强压下了几分怒火:“也罢,就当是为皇后身体积一积福泽,若非华妃求情,朕必不饶你!还不快去暖阁给朕面壁思过两个时辰!”
这样也好,总比在雨中跪上一夜强。冯若昭噙着泪,感激地望了年世兰一眼,便被小厦子低头带了出去。可年世兰怎会轻易放过皇后,再次跪地,字字句句都似带了锋芒:“皇上细想,方才剪秋明明可以看出两件衣衫的不同,可为何当敬妃姐姐穿在身上的时候,就一副看不出的样子呢,此事必有蹊跷!”
“是啊皇上,”敬妃的婢女如意也连忙跪下,顺着年世兰的话剖析得头头是道,“主子穿在身上的时候,剪秋还夸这衣服合身极了。云青色和无心绿二者差别虽说不大,可仔细看就能看出不同,奴婢不得不怀疑,剪秋是故意构陷主子,对先皇后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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